超級APP的進階之路上，往往會遭遇一個無法逃避的矛盾：出于用戶需求和自身發展，功能越來越多，但這樣就導致產品越來越臃腫，嚴重妨礙了用戶體驗。

多年前，張小龍看到很多產品越做越復雜，因此在飯否上發出天問式地吐槽：“一個產品，要加多少功能，才能成為一個垃圾產品啊！”

張小龍后來解釋，他當年那句話不是說加功能會讓產品不好，而是加了不必要的功能，或者加功能的方式不對。

微信自己后來也從小變大，網友的抱怨越來越多，微信官方想出了一個解決之道：將新功能附加在“發現頁”和“九宮格”，而不是直接放在一級界面，避免了生推硬導傷害用戶體驗。

如今，正向超級APP進發的抖音，也要針對“張小龍吐槽”這個難題給出自己的解法。

抖音的解法，是在特定位置搞“試驗田”，各種新功能都先放在試驗田里測試。

據億邦動力網報道，在即將上線的新版APP中，抖音商城將取代目前抖音首頁左上角的“掃一掃”，獲得一級入口。

此前，該位置的功能為直播，后又迭代為集合了直播、電商、音樂、小程序在內的發現頁。

抖音的產品試驗田不止這一塊。近日，字母榜發現，部分抖音用戶的同城頁面新增加了“熱點”頻道，如今該頁面已經從最初的“同城”擴展為“同城”、“學習”、“發現”、“熱點”四個頻道。

熱點頻道除了設有實時熱點專題“關注東航”、“疫情播報”外，還增添了抖音非常重視的輿論場功能——抖音熱榜。

同城頁面成為新品試驗田始于去年年初。2月，抖音內測優惠團購，原本純內容向的同城頁面開始有了商業化功能。

年底以來，抖音加快了對這一一級入口的改造速度。先是于11月，測試將抖音商城與原同城頻道并列（抖音商城的位置后調至“我”頁面），于12月上線“學習”頻道，后于今年1月測試增加“種草”頻道。

近日，部分抖音用戶的同城頁面里的種草已更名為“發現”，并增加了熱點頻道。

有趣的是，同城、學習、發現、熱點，正代表著抖音試圖開拓的四類業務——本地生活、中長視頻、種草、輿論廣場，而這四類業務分別指向四個強大競爭對手——美團、B站、小紅書、微博。

字節向來有A/B測試文化，在為抖音增加新功能這件事上，自然更不會例外，顯然，抖音正在持續的測試中，尋找商業效率的最優解。

A

字節在抖音里開辟出產品試驗田并不令人意外。

在抖音成為超級APP之前，字節系的業務一貫是由今日頭條承擔的，表現為頭條不斷增加新頻道，并裂變出眾多新APP，悟空問答、西瓜視頻便是如此。當抖音逐漸取代今日頭條，成為字節體內體量最大的APP，業務拓展的使命也就交給了抖音。

在移動互聯網尚有增長空間的年代，字節被外界視作“APP工廠”，拓展新業務的方式是不斷推新APP，盡管這一戰略如今字節仍在貫徹，新的APP依舊在出現，但對手握抖音的字節而言，一個性價比更高、收效更高的方式，可能是直接將新功能內嵌到抖音這個超級APP中。

騰訊在短視頻方面的嘗試已經證明了這條道路的正確性——騰訊十幾路縱隊闖入短視頻戰場折騰了幾年，不如直接在微信里做視頻號一年的效果更好。

問題是，抖音要將產品試驗田建在哪里？

抖音啟動主界面的三個頻道中，推薦頻道已經不堪其重，這里是抖音的流量重地、變現重地，相對成熟，其內容除了原本的常規廣告，還加入了帶貨短視頻、帶貨直播、本地生活團購等商業化內容，不少用戶因此抱怨，抖音廣告和商業化內容過多。

關注頁面則為用戶已經構建的穩固社交關系鏈，關注人的直播消息也會在此頻道顯示，同樣很難作為新產品試驗田。

相較之下，同城頁面可能是最合適的選擇。同城功能素來是短視頻平臺、直播平臺的標配，這里是平臺重要的流量池，以及陌生人社交的培養皿。

去年年中，抖音曾內測過同城社區功能抖音同城圈子，以讓同城用戶在特定的興趣圈子中進行交流、交友。

但同城不止具有流量屬性，它同樣是一個適宜發展商業化、適宜產生交易的場域，在官方上線優惠團購等本地生活業務之前，已經有商家利用同城地理位置優勢進行商業宣傳，當抖音官方決定親自下場做優惠團購，同城頁面也就從最初的純內容向頁面，變為糅雜了內容與商業化的頻道。

如今，抖音同城頁面也已經從最早的雙列展示，改為單列展示，內容包括推薦本地生活團購的短視頻、本地生活產品的直播帶貨、電商直播帶貨、基于地理位置的生活化內容推薦、同城租房等。

本地生活是抖音近年啟動的新業務，如何實現商業效率最大化，抖音仍在嘗試中，于是，其它同樣仍在測試中的新功能，被匯聚在一處，以找到最優解。

當然，除了同城頁面，抖音也在同時尋找新的試驗田。去年4月，抖音曾測試將左上角的“直播”改為“發現”頁，為直播、電商和音樂等提供獨立入口，最近消息是，這一位置將成為電商的獨立入口；目前“我”頁面也有“抖音商城”“開放服務”等頻道入口。

B

不同于抖音電商即將擁有的一級入口功能明確，同城頁面同時承擔著增加ad load和增加變現方式的雙重使命，最新測試的“熱點”便承擔著增加平臺流量、增加ad load的功能。

抖音想代替、或者說成為與微博同等量級的輿論廣場，并非新鮮事。2018年7月，抖音上線“熱搜榜單”功能，以至于在當時，抖音被認為與微博愈發相似。

2020年流傳的一份未經證實的《字節跳動專家會20201104》中有這樣幾段話，“抖音現階段ad load 10-11%，明年（2021年）光靠信息流增長沒有太大增長空間，理論上庫存量是一天30-32條廣告露出，現階段基本售出20條，明年（2021年）合理售出值在8成左右”。

抖音似乎確實碰到了廣告營收的天花板，據上海證券報去年11月報道，過去半年，字節跳動的國內廣告收入停止增長，抖音收入停止增長。

不過幾天前，有報道稱字節跳動2021年廣告收入2800億，超全國電視臺總和，字節跳動其后回應稱：該謠言稱“2800億系路透社報道”。實際上，路透社從未發布字節跳動廣告收入超2800億新聞。

陳睿接受晚點LatePost采訪時曾指出，抖音的算法是為播放量優化的，算法是為關注數優化的——抖音模型是流量產生收入，收入購買內容，內容產生流量。是一個純流量模型，一定是為VV（video view）優化的，VV越高用戶使用時長越長，廣告越多。

目前的熱點頻道的內容主要為即時熱點，比如疫情新聞。頻道下的每條視頻都有“查看熱榜”的跳轉按鈕，引導用戶瀏覽熱榜上的新聞。

盡管目前熱點頻道里鮮有廣告內容，但熱點新聞和熱榜作為分發效率較高的內容，正可以匯集和產生流量，而流量的增加便可以帶來新的廣告。

學習頻道也是類似的。字節一直想要做視頻行業的多面手，攻下中長視頻山頭的任務此前主要西瓜視頻來完成，但顯然，西瓜視頻沒能完成這個任務。

從抖音內測學習頻道來看，字節將拓展知識視頻、中視頻的任務又交給了抖音，對抖音自身來講，做中視頻也能提高用戶時長。

學習頻道下，就不乏眾多時長在1分鐘以上，乃至15分鐘的視頻，其中有部分內容來自西瓜視頻。當然，熱點頻道和學習頻道對抖音的另一價值是，中和平臺的娛樂向內容。

在做“種草”社區產品上，字節同樣曾寄希望于獨立APP，在2018年曾陸續過泡芙社區、新草，但未能做出下一個小紅書。

但字節并未放棄這一賽道。據虎嗅報道，一位業內人士表示，“‘新草’鎩羽而歸后內部并未氣餒，一直在等待合適契機殺回來。2020年抖音電商搞得風生水起，基本構建了電商直播閉環，從興趣電商打造增量業務場景會更容易，‘種草’便成了順便做掉的業務。”

抖音作為一個流量型產品，始終缺失的一塊是便是社區產品。一個社區產品往往擁有更高的用戶活躍度、更高的用戶黏性，種草型社區產品，又往往意味著可以帶來來自品牌方的交易，乃至電商營收。

C

幾路新業務齊頭挺進，抖音的產品試驗田初步建成。不過此前讓人困惑的是，電商業務作為抖音的重點項目，其入口卻未被置于新品試驗田中。

如今，這一問題也有了答案。在開通幾路新業務的同時，抖音建設了多塊產品試驗田。

億邦動力網報道，有用戶發現，抖音APP首頁下方的“朋友”頁變成了“商城”頁。在“商城”頁面，頂部為搜索欄，下方為“百貨超市”等通道入口，還分布有“直播精選”“品牌館”“百億補貼”等卡片和商品feeds流；另外，也有用戶在3月初發現“同城”“商城”“關注”“推薦”并排出現在了抖音APP的首頁。

圖源：億邦動力

顯然，抖音正在密集測試中，以尋找到商業效率最大的功能排列方式。

盡管皆是在一個數億級DAU的超級APP中增加新功能，抖音的九宮格仍顯著區別于微信。

微信發現頁的朋友圈、視頻號、直播、看一看、搜一搜等產品功能皆是騰訊自己的業務，但在九宮格頁面，有不少是其盟友的產品業務，比如交通出行中的酒店、購物消費中的京東購物、美團外賣。

與微信做業務常常廣交朋友不同，字節更習慣于親自下場，開放服務中，同樣不乏字節系產品，比如今日頭條小程序、或為本地生活業務服務的第三方服務商。

在增加了眾多新功能、新業務之后，字節在超級消費媒體這條路上愈走愈遠，一手握著流量閥門，一手促成交易達成。

但現在看，這種模式的弊端同樣突出。即便是超級APP，它的系統承載力也是有限的，如何在創造收入的同時，不影響用戶體驗、不致用戶流失，是擺在抖音面前的難題。

當平臺商業化屬性漸濃，抖音便不得不設置內容與商業化之間的防火墻，一方面為保護內容生態，另一方面則為提高交易場的變現效率。抖音仍未放棄做獨立APP，便可算作這一議題下的產物。

但在2022年，走獨立APP的難度和成功率可想而知，最終，抖音還是要在APP體內孵化新的商業形態。

從近期抖音不斷內測新功能的動作看，抖音仍在經歷一場戰略搖擺，如何平衡商業化與用戶體驗，解決“張小龍吐槽”這道超級APP必須解決，字節仍在尋找答案。

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“字母榜”（ID：wujicaijing），作者：譚宵寒，36氪經授權發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