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知道一本叫《山茶文具店》的日本小說嗎？”

蘇永超一邊聊著其它話題，一邊在網上搜索這本書，十分鐘后，他回答道：“看了下，確實和我們挺像的。”

《山茶文具店》里，主人公雨宮鳩子在鐮倉經營著一家文具店，同時也替人寫信，每封信的背后都是一個故事，盡管故事充滿悲歡離合，但結局總算溫暖。蘇永超正是這樣的一個書信先生，只不過他的店開在了淘寶。

“現在每天40多個訂單，如果我自己一個人，寫到手爛也寫不完。” 隨著西方傳統節日情人節臨近，訂單量迎來一次小爆發，蘇永超日漸一日地愈發忙了起來。這是一個在中國年輕人之間廣為流行的西方節日，為了讓愛人們在2月14日前收到書信，至少提前一個星期，年輕人就會開始找蘇永超下單。

蘇永超原本只做抄寫服務，代抄筆記、作業和報告等，但同行之間大打“價格戰”，兩年前他不得不轉行，開了這間名為“情長書信”的淘寶店，專門替人寫信。

盡管書信類型繁多，道歉、舉報、感謝、祝福、家書一應俱全，但蘇永超告訴時代財經，“愛情市場”始終有著最大的需求量，此類需求一般覆蓋表白、情書、分手和挽回，字跡潦草的找他代寫，文筆拙劣的找他原創。而在情人節，不僅寫情書的人更多了，客戶們也往往會有更嚴格的需求。

“寫到手爛也寫不完”

“平時加班到凌晨一兩點是常有的事，情人節就更忙了”，不像普通的商品，客戶下單之后店家只需安排發貨，在蘇永超的店，只有客戶下了單，商品才能正式被“生產”，拋開特殊節日，蘇永超每天接到的正常訂單量穩定在25個，但現在一天就新增40多個訂單。

同時，由于情人節的客戶主要是大學生，消費力有限，蘇永超需要花更多的時間回應咨詢：“有的嫌貴，有的嫌便宜，有的要求2月14日當天必須到貨”，這讓他犯了難，“物流我們不敢保證，萬一保證了，結果沒到或者提前了，那麻煩就大了，他們會賴我”。

在中國，書信先生其實是一個古老的職業，通訊設備不發達的年代，人們主要通過書信交流，但那時的社會識字率低，如果一個人粗通文墨，便可擺攤為人讀信寫信，也可代立婚書或訴狀，以此作為謀生工具。不過，隨著教育的普及，這一職業漸漸淡出街頭巷尾，但它并未消失。

“我們應該寫過幾千封信了”，開店兩年，蘇永超“什么人都遇到過，什么需求都有”，幫東京殘奧會運動員寫過感謝信，也替一個農村女人寫過舉報信，“還有小三要寫給情夫，原配要寫給小三，也有身患癌癥的人想留一份遺書”。

蘇永超的店，像山茶文具店，又像東野圭吾筆下的解憂雜貨店。“有時候遇到想不開要留遺書的，這種我不寫，就花點時間勸他們，甚至‘罵’他們，把他們罵醒”。蘇永超氣不打一處來，“有些人想活很難，這些人卻因為一些小事情尋死覓活。”

實際上，淘寶、小紅書和抖音等平臺上，至今仍活躍著這樣一群書信先生，僅僅在淘寶上輸入關鍵詞“書信代寫”，就能得到288個結果，不同的店家告訴時代財經，情人節臨近訂單量也會增多。

店主往往擁有一手好字，或者擁有一群能寫好字的人。以蘇永超為例，他現已不親自代筆，而是將平臺得到的訂單分派給能寫出漂亮字跡的全職或兼職寫手。時代財經了解到，最基礎的書信代寫，即由買家提供內容，店家提供信紙、信封、硬筆寫法和包郵服務，常見的收費標準是500字以內30元。

書信先生的職業仍在，但市場不大。以蘇永超的店為例，正常的訂單量是每天25個，而且量小額低，2021年10月份有位客人下了一個600元的訂單，這對蘇永超而言已屬難得的“大單”。

“我覺得現在已經到達瓶頸了”，蘇永超告訴時代財經，教育普及降低寫字的門檻，如果對文字的美觀和文筆沒有特殊要求，人們往往不會產生代筆的需求，因而市場規模較小，但其中“愛情市場”的需求相對量大，“有考慮過將店鋪做成專門為情侶服務，擴大定制禮品的類別來創造更多的收入。”

崛起中的寫字生意

“我的字太丑了，實在拿不出手”，梁嘉儀（化名）算是書信先生的常客，在送禮和結婚時，曾多次找人代寫毛筆信和訂婚書，她告訴時代財經，紙質書信是通信不便年代的物件，尤其當書信由毛筆寫成則頗為古樸風雅，在電子郵箱、微信和QQ大行其道的即時通訊時代，用這種方式與人交流更顯真誠。

梁嘉儀的想法，正是淘寶店主李醒醒（化名）創立“桃園工作室”的初衷：“我們想通過書信，恢復一些簡單傳統的東西，現在信息時代大家經常交流，但說過什么很容易被忘記，書信卻可以保存珍藏很久，某天翻開，情感一下就涌上心頭。”

桃園工作室只代筆不原創，李醒醒認為“出自寫信人自己內心的文字才最真摯”，但忠于傳統，他們也提供多種風格的毛筆字、豎寫書信，以及書法定制的國風禮物。

圖片來源：桃園工作室

李醒醒也認同蘇永超寫字市場規模較小的觀點，“有些對字跡要求不高的客戶自己購買信紙就寫了，而且同行很多”，因此桃園工作室在招聘時，字跡普通的寫手用于簡單的謄抄，漂亮的或者專業的書法字跡用于書信代寫，以及書法作品的定制，而會寫硬筆字、軟筆字及多種字體則是寫手的加分項，可用于國風禮物的定制。

在寫字市場，將書法應用于國風商品的定制是淘寶店常見的經營思路，而其中最為常見的是書法掛畫、擺件和手機殼，在淘寶上搜索關鍵字“書法定制”得到的結果要遠遠大于“書信代寫”，高達1.54萬個。從生活方式平臺小紅書的搜索結果看來，“書法定制”也擁有體量更大的擁躉。

這與近些年國潮崛起的趨勢是吻合的，隨著經濟的崛起和文化自信的提升，國潮產品越來越受年輕人的喜愛，這被不少投資機構視為潛力巨大的市場。

根據《百度2021國潮驕傲搜索大數據報告》，對比2011年，2021年“國潮”搜索熱度上漲了528%，排名前十的國潮話題包括國貨數碼、國潮服飾、國貨美妝、國產影視、國漫國游、中國音樂、中國文學、中國美食、文化遺產和大國科技，2021年關注國潮的90后和00后在所有年齡段中占比高達74.4%。其中，對于“國潮文化”的關注度則上漲了128%，而2021年對國風文化興趣度最高的依然是90后和00后。